！”

　　华愣了一下。

　　这好像应该是她说的话吧？

　　小八是不是有点太极端了？



第三卷 蝉鸣死去的那晚夜 : 第十二章 你闻起来好香……

　　华的心情很是有些复杂。

　　她的确是在发现无人幸存之后，就打定了让安雅见见血的主意。

　　过往她带弟子来上这一堂课的时候，也会让他们做决定。

　　——此时该要做什么？

　　除了程凌霜，其余人多少都有点犹豫的过程，苏湄甚至求过她，有没有仙法可以救治这些入魔之人。

　　仙人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可华留给她们的便是冷心绝情的一面——她并不解释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反而直接下令，让自己的弟子将所有入魔之人亲手诛灭。

　　而往往被仙人选为这洗练剑心的重要一关的地方，早已是遍地入魔的活尸。

　　但凡还有幸存者，仙人都会立刻出手，在顷刻间抹杀神念所及之处的全部崩坏能反应。

　　换言之，仙人要求弟子们——屠村、屠镇、屠城。

　　即便知道这是入魔者，即便知道这是没救的，这种恐怖的压力，依然会压垮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人。

　　包括林朝雨在内，在这血腥气满满的一关前，可能都没有什么夺去同类生命的经历。

　　赤鸢仙人唯独在这个问题上绝情到一定境界，就像是把雏鹰推下悬崖的父母，要么被逼着学会飞翔，要么就摔死在这里。

　　不能接受“入魔必诛”的，华会收回太虚剑气的修为，转赠别的绝世武功，然后让人出师，从此和太虚观再无关系。

　　大概是她的眼光确实独到，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但是华被质疑过、被恳求过，甚至被杀到崩溃的弟子——老二苏湄——痛骂过绝情绝性，即使是程凌霜，也在杀戮中展现过很明显的不适。

　　华唯独没见过安雅这样的。

　　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呢，这小八倒是上道，直接把自己心声说出来了。

　　——入魔必诛。

　　这乡村里的这种妖物，并非是什么动了尸气。

　　在这个时代的神州，用的是走火入魔、尸化一类的说辞，但其实就是前文明纪元里遇到的最常见的崩坏生物，由人类感染崩坏能转化而来的死士。

　　它们全无人类知觉，只有杀戮欲望，且生命力惊人，纵使安雅将对方的脖颈已经全部斩断了，那干瘪的头颅仍死死地咬在她的左手腕上，直到安雅将整颗畸变的头颅都尽数击碎。

　　安雅没能注意到华眸子里翻腾的幽暗晦涩。

　　仙人嗅到一阵奇异的、致命的香甜气息。

　　她闻起来很香。

　　尤其是她的血，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没有动物的腥味，像柔软的、加了糖的茉莉茶。

　　仅仅是闻着，心魔妄念就在一边丛生蔓延、一边融化蒸发。

　　左撕右裂，一念难平。

　　华一顿。

　　弯月在天，洌如银钩。

　　安雅在逐一清除这些无人幸存的外围村庄时，也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其他武林门派的遇难人士。

　　少、莲、华三大派中皆有弟子出动，从腰牌来看，共有三派的内门弟子六名、外门弟子十三名，可惜仍不敌——他们在抵达青龙山时，才觉这不是普通妖孽作祟。

　　情况比安雅预想中糟糕的多。

　　这种妖尸肢体灵活，没有痛意，亦无思想，唯有饥饿感，遇人便咬，可食一切活物。

　　人、鸟、兔子，甚至老鼠，一切有温度的血都能引起他们的食欲，且不知疲倦，安雅曾观察，其中一具妖尸，竟生生吃了一整头牛，吃到几乎走不动路，却还是蹒跚着寻找其他活物。

　　从现场情况来看，它们还有着恐怖的传染能力，被咬伤的活人，亦会成为妖尸。

　　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身上都有被咬伤的痕迹，而如今它们正嘶吼着想要扑过来咬安雅。

　　如此可见，当是有传染力的。

　　安雅右手持剑，威风凛凛如荡魔的仙子，眼睛瞄向自己被咬伤的左手腕。

　　有传染力的……

　　那自己现在怎么……没什么感觉？

　　她强迫自己的思绪转到正道上来，挥剑再度砍下一颗人头。

　　那么如此几日，村里已满是妖尸。

　　从周边数个村庄的情况来看，青龙山下那城镇的情况估计也不好。

　　华就这样看着安雅一边揣摩尸体，一边拿剑砍人，呃，死士，还没有丝毫的不适。

　　起初安雅杀得还有些不得要领，可在连续的屠戮之中，华甚至隐约在安雅的剑弧中看见了一丝剑意。

　　安雅的杀戮从幼童笨拙地摆弄新到手的玩具，一点点地在变成一曲月下的剑舞，那猩红的双眼里蕴藏着的，是优雅与致命的矛盾体。

　　从野蛮到艺术，华数得很清楚，就杀了八十八个死士。

　　……小八的性子是真的很极端啊。

　　华努力地克制着那种奇异的香味对自己的影响，思索着对安雅的后续教导。

　　如果没有自己，那小八的这幅样子，就是完全没有什么伦.理道德在约束她啊！

　　上仙将自己原本的计划全盘推翻，她认为应该着重教导安雅对人类的同理心和同情心。

　　可这种东西……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作为先行者，是不能、也无法与这个纪元的文明共情的。

　　他们的任务，只是看护这一季的文明能够成长起来、用他们自己的力量去对抗崩坏，乃至通关崩坏而已，而其中，不能带有自己的私人感情去干涉他们的发展。

　　因为这皆是文明自然演变的一部分，先行者们不过是前文明纪元的遗民，逐火十三英桀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可一个人独自走过千年的岁月，持续不停地消灭着崩坏，却又注定不会被世人所理解……

　　仅是稍微思量几分，便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沉重。

　　哪怕不被彻底压垮自我，也会将情感消磨至近若于无的阶段。

　　所谓的磨损便是如此。

　　岁月的流逝无法战胜圣痕原体、逐火英桀那近乎无限的寿命，却能让其内部作为人类的一部分越发稀少。

　　人类终究是社会性动物，是需要同类、需要理解、需要拥抱的，长久地作为怪物——哪怕这个怪物有个美名叫做仙人——存在，一定会带来意识与情感的磨损。

　　而到了最后，哪怕那最初名为华的赤鸢仙人依旧活着，恐怕也不过是残存世间的一道遗蜕罢了，羽化出的蝴蝶已经牺牲在了执行“火种”计划的期间。

　　现在的华，基本是靠着和凯文定期举行的先行者集会来维持自己所剩不多的人性。

　　对于他们这些死剩种——华的自我认知——也只有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