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生物学家”。

  “……医生。她是唯一有可能救她的医生。”

  ——是的,医生。

  救死扶伤,不是医生是什么?

  痕瞄了一眼这个面具男那染着血迹的合金刀,想想他干的事情,还有些咋舌。

  安雅曾经跟罗兰上将要过一份基辅和北艾市的“名单”,这件事痕是知道的,但他没想过这个名单会这么快用上——现在那个名单上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这都是这个面具男花了一个小时二十二分钟完成的杰作。

  去的时候戴的是狐狸面具,回来的时候就换了一个黑色的恶鬼面具,据他说是跟风纪部的黑衣督察索要来的。

  如果不是安雅给痕留的口信里说这个面具男绝对可信,痕是不敢让这么危险的人留在第一研究所的。

  “手机和信给我。”千劫向痕伸手索要道。

  痕是不想给的,毕竟是小安雅托付给自己的“遗物”,但面具男的武力又是没法违抗的……

  算了算了,小安雅说了他可信,要把他当成她的兄长一样来对待,那就这么办吧。

  千劫收刀入鞘,一手握着粉色手机,一手轻轻地捏着那封叠起来的信,从晦暗的走廊里走向明亮而冰冷的大厅,走向正瘫坐在瓷砖地面上的绿色长发女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大狐狸的姐姐,阴影笼罩着梅比乌斯,不服气地嘁了一声,压抑着本能地不爽,声音低沉:“你就是阿雅的姐姐,梅比乌斯医生?”

  “……阿雅?医生?”梅比乌斯的意识还有些恍惚:“啊对,小雅在极东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千劫把手机放进衣兜里,动作不紧不慢,甚至还有些绅士的优雅。

  然后他一把抓住梅比乌斯米色长风衣的领子,把她从地上如你的颓废状态里拽了出来:

  “我问的是,你是不是她的医生!”

  恶鬼面具背后的眼睛里满是怒火:“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失魂落魄!一点点脑子都没有了!”

  “如果真死了,她现在就应该躺进棺材盒子而不是被摆在这里等你来!

  “你这幅软弱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哭鼻子的泪水就能把她救醒起来吗!

  “站起来!梅比乌斯医生!去做应该你该做的事情!去做只有你能做的事情!

  “我这样的战士做不到的事情,作为她姐姐的你既然是医生,那你倒是去做啊!”

  千劫宣泄感情似的,对着梅比乌斯苍白的俏脸嘶吼道,然后将家书和存有录像的手机往梅比乌斯怀里一揣,看到她拿稳之后,千劫才逃似的离开了大厅,跑去指挥部的外面吹冷风了。

  梅比乌斯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衣面具男痛骂了一通,还懵着呢,就记着“人还没死”了,蛇瞳中重新泛起了微芒。

  “我是……医生?”她小声重复着这个词。

  这个面具男就像是生死未卜的病患那急躁又无可奈何的家属一般,这般对着医生咆哮,大概已经算得上医闹了。

  可医生本人确实也没做她该做的事情,梅比乌斯觉得被骂也……挺活该的。

  一见到安雅出意外的场景,什么学术素养、诊断原则,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一刻,她和心死疯狂的家属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是医生,是个医生。”

  梅比乌斯阖了阖眼,一个电话下去,准备带人上高速飞梭,现在、立刻回第一研究所,然后把整个基金会的地皮都扒了。

  在飞梭上,她展开安雅的家书,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隽秀字体,泪水还是再一次濡湿了双眼。

  *

  「

  家姐梅比乌斯亲启

  姐姐,见字如晤。

  恍然间,与姐姐初相识,将满十九载。

  犹记初识之日,第一次和姐姐一起挤在小雅搭的破棚里互诉夜话,自实验室出逃之后,小雅从未睡过如此安心。

  小雅其实并非生而知之者,实为自黄昏街实验室出逃的实验体。身世隐瞒至今,实为难以启齿,初见为此欺瞒姐姐,实乃小雅之错。

  拾荒岁月相依为命,以及生活的改善,俱仰姐姐之才,小雅多生愧怍,无以为报。

  唯一事,或可报养恩。

  姐姐曾同小雅讲过姐姐父亲之事。姐姐欲扬升人类以登神,小雅才疏学浅,不能助力姐姐,但此言之精神,小雅时刻践行,片刻不悖。

  小雅作为人的情感与个性,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地、无论何种境遇,绝不会因此而有所偏移,即便是死亡亦不能将其弯折。

  无论是什么样的境遇,小雅都不会让它们这样羞辱我,小雅绝不会变成可笑、滑稽、丑陋的模样,绝不会变成姐姐口中令人恶心的怪物。

  不知最后,小雅是否做到,俱仰姐姐判决。

  信笺一张,不足以表达感激;

  书字几行,亦不能言明情谊。

  但此行生死渺茫,若再无机会得见姐姐颜容,只得以此纸笔,陋表我心——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今我若逝,家姐勿念。

  熬夜不好,还有,要吃早饭。

  最后,早到一步的祝福,生日歌和祝福都录在手机里了,解锁密码是姐姐的生日。

  梅比乌斯姐姐,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愚妹安雅,

  绝笔。

  」

  *

  薄薄纸笺,几滴湿痕,一抹太阳花的温暖。

  梅比乌斯的肩膀先是轻微的抖着,很快就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涌动的感情,就像是有什么樊篱被彻底打破了一般,洪水决堤一般的复杂感情彻底砸烂了她的一切别扭心思。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是我错了,是我把自己忘在了九岁那年。”

  她对着信纸说道,然后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了安雅留给她的手机。

  安雅温柔的声音里晕染着太阳花的暖意,在这方机舱里响起:

  “对所有的烦恼说 bye bye

  “对所有的快乐说 hi hi

  “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

  “每一天都精彩

  “……

  “每一天都精彩

  “(很长的停顿)

  “对我来说,爱不是理想化,我不会把对方理想化。

  “我的爱意味着我能接受一个人,所有的失败、愚蠢、丑陋之处。

  “并且尽管如此,这个人对于我来说,仍然是使我的生活继续下去的一切。

  “而我却在不完美当中看见完美。

  “所以……

  “……姐姐,小雅爱你。

  “……我爱你,Mi ama ti。”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